这其实早经是埋在日记本里面的事情了。
我不大喜欢出行,除了上班几乎不出门,按现在比较流行的说法,也可以算是“宅一族”了。这倒不是因为生性好静,其实奔玩起来我是向来没有遇到相当的对手的。我可以在水里游上半天不上岸,可以在雪地里跟人打半天雪仗而不畏冷,可以踢半天的而球不想停,直到一同的玩伴实在全走开,而我还要在后面追骂他们没种。先前常以石头与玩伴玩打仗,拿木棒拼击砍而手起泡,甚至烧掉两座小山以及半间老屋。到后来渐渐的我就不怎么玩了,一则没有可以尽情玩耍的地方,一则没有相当的玩伴;再有就是,所谓过一年长一岁,人不能总吊儿郎当下去,不能总做别人的话柄。
其实,每个人的性格都有其复杂的一面,绝不可以单单的以外向内向,或者开朗腼腆之类来指称。我现在在别人看来,很多时候都是沉静甚至萎靡的,但我骨子里也有着另一面,只是现在几乎不表现出来。所以,我并不怎么喜欢江南水乡一类的柔媚灵秀,倒更钟情于草原沙漠的豪气。于是,身在这江南地方,真正让我想去的景点几乎没有,只是被我认定有着“再造之恩”的鲁迅的故居,还对我有着非一般的吸引。
倘使要说还有哪个跟名人有关的物事会让我如此的“趋之若鹜”,那就是跟鲁迅“沾亲带故”的东西了。可能很多人并不喜欢鲁迅,从人品从学识从创作,都有不少责难的声音在,这些,我不想争辩什么,人各有所爱嘛。我只是以我自己的所经历,去决定我应该有的态度罢了。我先前是自己都很看不起自己,甚至心里都没有一个真正的自己的人,有一回因为偶然的看到鲁迅的一些文章,突然就觉到了自己,觉到自己还可以进步、还可以有些作为。我对这一段的经历的总结,是“他将为从混混噩噩的大无聊中拉到理想里来了”。于是,此后,我以初中的文化水平起步,开始不断看书,不断想问题、写东西,一直到得现在。虽则未必可以称作“有成”,但我知道是他挽救了我。这样,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提携呢?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我“趋之若鹜”的理由呢?
趁了一段不太忙的时候,就约几个同事同去,开始都说好的,后来渐渐的都变卦,最后一个说明的不去的理由,是这样的:“我去年去动物园的门票才八十,而那里(鲁迅故居)却要一百四。”我对他这说法很不满,怎么可以拿动物园跟鲁迅故居相提并论呢。“切”他一声之后,我于是索性决定一个人去,而且愈快愈好。
那么,就当天晚上罢。
我们那里是个小镇,要搭火车还要去市里,到火车站已经是八点多,刚好赶上有一列九点多的车子,没等多少时间,火车就过来了。从这里再过两个站,也就是到得第三个站,绍兴也就到了。其时已经十一点过,本是该要安顿的时候,但我却决意要先找到那里。买一张地图,循着找过去。地图跟实地是很不一样的,至少在我看来是很不一样。一路走走停停,就到了“古轩亭口”,我疑心就是以前砍头的地方,但也记不很清确。只看到这路口一扇牌坊,中间的上楣是这几个字,两旁还要一副对联,但牌坊两边都是高楼大厦,我没有细看那对联就过去了。
照着地图看,故居也还很不近,走到中间又看到一个什么公园,还有一座塔,于是就折进去看看。公园嘛,哪里也都一样,虽然是很深的夜,三三两两的少男女还是很不少的。公园的中央,是一片大的广场,灯火都通明着,倒使人看不真切它映照着的东西。走到偏僻里的花树丛里,才能看见些夜色,这时候,就有鲁迅所说的星,月光,僵坠的蝴蝶,暗中的花,猫头鹰的不祥之言,杜鹃的啼血,笑的渺茫,爱的翔舞。……
我转折的走到塔底下,从门洞里钻进去,原来里面什么也没有,中空的通到上面,在结顶的地处有茂盛的杂草。不知怎的,莫名的以为那里面会有蛇,而且此刻正吐着信子。我于是赶快钻出来了。
出了公园继续走,也不知道远近,地图是看来看去的看了几遍,却发现自己迷失方向了。我的方位感向来很差,总是记不住途路,四远又看不见什么“标志性建筑”,没有法,就只能一直走。虽然时不时的看时间,却没算出走了多久,越往前走就越觉得离远了。于是就不断的低头看地图,又抬头看前后左右,又低头看地图,又抬头看前后左右,实在不知道是该看地图还是该看左右的时候,突然就有一个“标志性建筑”出现了,那就是又一座的塔。这塔在地图上是找得到的,但找到之后,我就发现果然走过了,但幸而过去并不很远。
折回来,终于找到那个路口,但有一个大工程正在开工,从大路一面以及横进去的这面都用隔板隔着,我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这里进去,时候已过夜半,左右的看了看,又找不到别的路,素性就进去走一走。
没多久就看到些打着“咸亨”的名号的一类酒店,心想应该是近了,就很果决的再往里走,终于就发现鼎鼎大名的咸亨酒店了。看着是个古屋子的模样,咸亨酒店四个字也很醒目,但更醒目的是一个靠着台子立在门外面的孔乙己的像。在夜的后半,这里看着也有些阴阴的,我就没有过久停留,顺步又往前走了。
再进去并没有看到鲁迅故居,倒是看到个“百草园招待所”的招牌,但是关着门灯,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个怎样所在。我没有前去探问的勇毅,只得再走。七折八转的竟走到一处矮屋区,这里就是居人的处所了,有几家还开门亮着灯,我在巷道里穿行,终于出来又回到开始的大路上。
地点该就在这里附近不会错了,但现在应该找个地方去睡个觉。于是再走一些路,寻到一个叫做“水乡人家”的小旅馆去住下,一夜无话。(其实也还有些细节,怕字数太多,就不再赘述,聊且省略一千字。)
省略掉小半夜,到这里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早晨了。我结账时就向旅店老板打听了一番,收获不少,这一番不单打听到鲁迅故居的方位,还知道了原来现在门票已经不要钱。这是个意外的欣喜,其时我的心情就跟这个清早晨一样,充满了温暖的阳光。
出了旅馆不多时候就找到故居,然而来得太早,整个路街上只有一个清洁工人,正坐在路边的条凳上。看门牌是的提示,知道还有近两个小时才会开门迎客。我就也走过去坐下,跟他攀谈起来。这攀谈的结果,是我又知道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,就是门票虽然不要钱,但须得凭着自己身份证去排队领。然而他说现在即便去领票也还太早,我就再坐了一会,觉得不如四处的走一走好,于是就走。
长庆寺是在一条胡同里,这地名我是有些知道的,鲁迅幼时曾在这里拜了一个姓龙的和尚做师傅。据说旧社会时,绍兴那里有种习俗,说有许多妖魔鬼怪,专喜欢杀害有出息的人,尤其是孩子。要下贱,他们才肯放手,孩子才能平安无事。一般人家里为了避邪,就让孩子拜和尚为师,意思就是舍给寺院了。和尚这种人,在他们自己看来,将来可以成佛,自然高超得很,然而在当时的许多人看来,他们无家无室,不会做官,是下贱之辈。所以拜和尚为师,鬼怪也就不来搅扰了。鲁迅是长男,“物以稀为贵”,他父亲怕他有出息,因此养不大,不到一岁,便领到长庆寺里去,拜了一个姓龙的和尚为师了。于是得了一个法名叫“长庚”,就是长寿的意思。
过了这长庆寺,在过桥转右沿河走,就到了鲁迅幼时常常要去典当东西的什么当铺。我后来在书上查了一查,是叫做“恒济当”的,但当时并没有看清楚名目。这当铺的柜台其时比鲁迅要高一倍,而他当年就是在这里,从一倍高的柜台外送上衣服或首饰去,在污蔑里接了钱,再到一样高的柜台上给他久病的父亲去买药。不过那有着跟鲁迅一样高的柜台的“光裕堂”药店,我可是没有找见。
终于化去一些时候,距游客中心开门发放门票的时间应该不远了,索性直走出去,准备从前面再绕过来,那游客中心也是在这条街的前面的。转过去之后,才看到这个景点的招牌,也就是鲁迅的手里夹着纸烟的那个招牌动作。这是在这条鲁迅街的进口的头一面石墙上的,是画的还是雕刻的,我现在也记不清确了,总之很醒目,很招人眼。
这时候排队的人已经不少了,但也不太多,大略数一下,我是在二十多名之后。本来这游客中心是很有几个窗口的,其时只开了一个,里面因为还有人在走动,有几个游客就不愿加到我们的这列队里来,应该是想等下一个窗口开开的。一个男的准备在旁边的窗口坐下来了,那几个人就一哄的围过去,然而刚站定,那个男人又起身走了。这倒让那几个人有些无所适从了,站着么,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,转回来站到后面去么,刚刚又很加了几个人,这时候就要排到外面去了。
我最先进去的好像是鲁迅纪念馆,进门一座铜像,当然是鲁迅的,后面墙壁还有两行字,也当然是“横眉冷对千夫指,俯首甘为孺子牛”了。
里面居多的还是些照相,大抵都见过的,只是有些似乎不相干的东西,看了却觉得莫名其妙,譬如跟陆游以及禹陵有关的照片。手稿以及据说是鲁迅用过的物件也是有的,但我无从判别。此外还有些蜡像,大抵是表述乡里风情的,我却听到一边有个女孩子说看着很怕人,又嬉笑着问她旁边的男人敢不敢去摸它的手?那男人一笑的搂着女孩走开之后,我还听到一句很雷人的话,是一个站在鲁迅母亲鲁瑞的照相前说的,原话是:“鲁迅的妈妈长得并不漂亮呀。”
这话真是雷死人了,赶紧走到一边去,又看到两尊雕像,都是鲁迅的,好像一个半身一个全身,后来又在二楼看到“民族魂”的那面布旗,这是我这一次看了最为心动的,真可谓是崇敬之情油然而生。这一阵崇敬之情持续久久,而当这一阵的崇敬之情过去,再看摆满中厅的鲁迅全集,再看鲁迅出殡那天的真实录像,我就到了下楼的楼梯处了,顺脚下来再一折弯,就到了一楼的出口。
第二个就去故居,其实里面也没什么好看的,单是卖东西的就很占了些地方,而且“物丑价高”。这结论是我回来之后得出来的,因为买了个砚台和几支毛笔以及块墨,用了才知道质料粗劣得可以。听一个导游解说,原来所谓鲁迅故居早跟鲁迅没了什么关系,当初因为家道败落,而将屋子一并卖给了朱家,这事情也是约略知道的,但还有细节,是卖给朱家之后,朱家将原来的屋子拆掉,自己又建了一次。现在的鲁迅故居,是政府将朱家后建的屋子拆掉,照着老样子又重建一遍,想想真是世事变迁令人唏嘘。
虽说屋子跟鲁迅是没什么关系了,但后面还有一个所在,却颇能让人觉得亲切的,那就是百草园了。到这里,我们绝对应该回顾一下那篇脍炙人口的名文:
“不必说碧绿的菜畦,光滑的石井栏,高大的皂荚树,紫红的桑葚;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,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,轻捷的叫天子(云雀)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。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,就有无限趣味。油蛉在这里低唱,蟋蟀们在这里弹琴。翻开断砖来,有时会遇见蜈蚣;还有斑蝥,倘若用手指按住它的脊梁,便会啪的一声,从后窍喷出一阵烟雾。何首乌藤和木莲藤缠络着,木莲有莲房一般的果实,何首乌有臃肿的根。有人说,何首乌根是有像人形的,吃了便可以成仙,我于是常常拔它起来,牵连不断地拔起来,也曾因此弄坏了泥墙,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一块根像人样。如果不怕刺,还可以摘到覆盆子,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,又酸又甜,色味都比桑葚要好得远。”
这是鲁迅的《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》的第二段,是鲁迅久别后对百草园的儿时的回忆。然而,儿时的回忆都是美好的,但现实往往却不是一个样,这有第一段为证:
“我家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,相传叫作百草园。现在是早已并屋子一起卖给朱文公的子孙了,连那最末次的相见也已经隔了七八年,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野草 ;但那时却是我的乐园。”
我的这一次去看,野草却并不是很多,长的草也没有的,倒稀稀疏疏的种了几畦菜。石井栏也早不在了,只剩着个一尺多高一尺多方的井口。高的树也是有几棵的,却不认识是否皂荚树。传说中的“短短的泥墙根”,现在是成了一面石壁,很有些长,上面就刻着这大名鼎鼎的《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》的全文,不过大多的壁面都被藤叶遮住,看不到多少字迹的。
出了这百草园,也就出了这一个叫做鲁迅故居的建筑了,一阵失落加无聊的混合情绪过后,看见旁边的“鲁迅祖居”。我想,连“鲁迅故居”都跟鲁迅没什么相干了,这“鲁迅祖居”又何消说得。我把要进去的意思消灭掉,带着这阵失落加无聊的混合情绪再走,就看见一个招牌,是叫做“鲁迅笔下风情园”的。哈哈,这里面应该不错的罢。
我暗想着,脑海中莫名的就浮现出《在酒楼上》的一幕:“我”挑了一个临窗的座位坐下,楼上“空空如也”,任“我”拣得最好的坐位:可以眺望楼下的废园。这园大概是不属于酒家的,“我”先前也曾眺望过许多回,有时也在雪天里。但现在从惯于北方的眼睛看来,却很值得惊异了:几株老梅竟斗雪开着满树的繁花,仿佛毫不以深冬为意;倒塌的亭子边还有一株山茶树,从晴绿的密叶里显出十几朵红花来,赫赫的在雪中明得如火,愤怒而且傲慢,如蔑视游人的甘心于远行。“我”这时又忽地想到这里积雪的滋润,著物不去,晶莹有光,不比朔雪的粉一般干,大风一吹,便飞得满空如烟雾。……
现在还远不是寒天,自然是不会有晶莹的或者如粉如沙的雪,也断然不会有在雪中明得如火的山茶花,但我的脑中莫名的就浮现出这样一幅图景来,自己也没有办法阻止。
我怀着极大的憧憬心从侧门跑进去,一进门是不少的矮树,然后就听到咿咿呀呀的唱腔,难道是“女吊”之类的唱段么?我迫不及待了,循着声响的源来处追踪过去。转过一道门,豁然就开朗了,原来是一个建在水池的中间的一个阁子,然后就有两个穿着戏服的人在阁中的台面上唱着什么。这时候再听,可就一点没有“女吊”一类的意味了,旁边两个大音响正砰砰通通的响着呢,从看从听,都让人觉得有些不伦不类,正是古今的杂交。也不知是现代的东西穿越到了古代,还是古代的人物穿越到现代,总之是有着“穿越病”,让我不能久待的,我就对许多围观的人们嗤之以鼻了一下,掉身走开去了。
我一口气冲出这风情园,一如开始的一口气冲进来一般,一面还在心里决计,这一次的“游览”就到此结束了。
一路的快走出来,不多时就到了最外面的“咸亨酒店”,这就是临别而又到了中午时分了。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,这时就觉着肚饿起来,于是折身进去,坐定,左右的扫视一遍,然后叫道:“小二,来一壶酒,一碟茴香豆,一盘熟牛肉,酒不能掺水。”“好嘞……”小二答应一声,“客官慢坐,您尽管放心,酒菜待会就来……”
当然这不是实际的情况,现在这咸亨酒店,是先要到一旁排队买票的,然后再凭票去买饭菜。我这一程,就数最亏在这咸亨酒店了,估计这老板的爷爷就是当年赊账给孔乙己的那位,正宗奸商啊。一盘干鱼,也不知是生是熟,腥臭无比;一碟酱黄瓜,那酱也不知道是什么酱,同样沾染了鱼的腥臭气,唯有那碟干萝卜还能下饭,然而吃两口却吃到硬物,哔啵作响的,定睛一看,才知米饭里面有许多颗粒是干硬的,这就使本能下饭的干萝卜也无力回天了,我暗骂几声奸商,却又没有武松鲁提辖一流的勇毅,心中还愤愤不平着,就把只吃了三两口的饭扣在臭鱼上,然后再把半瓶可乐也浇上去,算是出了一口气。
气出掉了,就结账罢,难道吃霸王餐不成。出来又走了一程,刚刚吃下去的少许东西却还有“后遗症”,让我分外口渴了。准备在路边一家小店买瓶水,问了才知道要五元一瓶,这种传说中的事情现在让我给真遇到了。也难怪,这是“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”的社会里惯常的现象,人在这样特色里生活着,难免迟早会把别人的传说变成自己的现实的。但我终于没有接受这由传说变来的现实,这里已然是景区的边境,再走远一点,我就可以化一块五就买到一瓶水了。
临末,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,就是给喜欢喝酒的同事带一坛绍兴老酒。我不知道哪里去找,就叫了辆三轮车,一面载我去寻酒,一面寻了酒再去车站。车夫给我打包票,说是保证给我找到物美价廉的好酒,我不信他,心想现在哪里还有什么“物美价廉”的东西,都跟哥一样只是个传说罢了。但我也懒得跟他争辩,只点两点头,教他快一些走。
从大马路进到小街巷,左转右转的转了几回,终于来到一个看起来很老的店面。店铺里面有些阴暗,店主是个戴着老花眼镜的老头,衣着也显着古气,我莫名的就起了些别样的感觉。挑了一坛不大不小的黄酒之后,他再问我要不要茴香豆?本来,来这绍兴一趟,又是冲着鲁迅来的,这被孔乙己用五只指甲尖长的脏手罩住,而且叹过“多乎哉不多也”的茴香豆,是怎么也要带一点回去的,然而我并没有要。于是,我终于就莫名其妙的创造出了一个这莫大的遗憾,而且带着这个遗憾回去了。
回来的车子上,坐在旁边的一个男人看了我手里提着的这坛就很有些好奇,就跟我攀谈起来。我们从这坛老酒谈到鲁迅故居,从鲁迅故居谈到鲁迅,又从鲁迅谈到鲁迅的文章,再到鲁迅的为人、思想、以及他的路,最后,谈话终于转到我的身上。
“老弟啊,我看你的眼界还是不够开阔。你有没有到过你自己所以为的最高的山峰?有没有在这样的山峰上体会那样的一种境界?”他最后总结地对我说。
我一开始有些好奇,就不断问他这境界是什么,问了几次他不答之后,我又开始猜他的这个境界,然而他总摇头。最后我终于判定他是在故弄玄虚了。一直到了我下车,他也没有跟我明说那境界是什么,只是快到站时,他问我是否喜欢喝酒,我回说并不怎样喜欢的。他就说这样也好,否则喝多了酒容易做错事。我听出了他的话外音,是说我有着自杀的“潜质”的,我当然很不以为然,一如我的对以为我也有着“自虐的潜质”的说法一般。
这一次的出行,我得出的结论是:倘使真的喜欢、甚至崇拜哪个“名人”,万不可去“祖居”、“故里”一类的地方。在中国,这只会把你跟你喜欢或者崇拜的偶像隔得更远。其实,你只要进到他的精神世界就好了,而且是最好的。在那里面,你甚至可以与他相遇,对他倾诉、听他解答;在这样的精神世界里,你也可以聆听、思索甚至诘问自己的心灵。
肖 复
8月11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