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近来喜欢做一些从技术角度看毫无意义的事。比如,去首都博物馆看收藏。这博物馆真是好,上下四层,全扶梯,还免票。环境幽雅,卫生设施绝对一流。馆里还提供饮用水,让我乐得屁颠屁颠的。
里面那些宝贝,光看着,也叫人喜欢。一尊金代的白玉绶带鸟衔花佩,用镂空的手法,做出细腻光润的五朵花,叶脉清晰,叶齿整齐,妖妖娆娆地站在一起,穿越历史的尘埃。还有精品典藏绘画展:张赐宁的泼墨荷花,陈书的春山平原图,王翠的万壑千崖,沈周的桐荫濯足……有的俊逸,有的洒脱,有的淡雅。一下子说不出哪里好,只是站在那卷轴前,就沉静了,满足了,最后,感动了!
对,是感动。这时代最难的是感动,尽管资讯信息铺天盖地,汗牛充栋。
最近,看到一篇报道,讲的是四川自贡县,有一个姓龚的家族,世代做一项营生——扇子。扇子谁没有?但他们愣把这寻常的家什做得惊天动地。
首先,选竹子就讲究。每一根竹子都从深山里砍来,要求是色泽好、无斑纹、生长期刚好为一年的青黄竹,竹节比一般的竹子长;砍的时间也挑剔,在每年秋分、白露后不久;刮竹丝也是一绝,用的是龚家的专业工具,放在手指间一丝丝刮出,刮出来的竹丝,比头发丝还细,透亮得很,偏又柔韧,不容易折断;关键性步骤是编扇子,纯靠一双巧手,把上千根竹丝经纬交错地编成扇面,还要组合成貂蝉拜月、仕女扑蝶、笑罗汉、小麻雀等各种图案,难度可想而知。
完工后的龚扇,薄如蝉翼、美如绢布。因此,它被誉为“天下第一扇”“国家非物质性遗产”,就一点儿也不稀奇。
叫人欷歔的是“天下第一扇”的家族清贫的境遇。
由于工艺费时,又不可能规模化生产,龚扇的产量很少。第五代传人、工艺大师龚倩,一年平均能编出6把龚扇。以她的获奖作品《笑罗汉》举例,编了近四个月,标价4600元,但问津者少。
130年来,龚氏家族都过得相当苦,基本上只能靠着在各种比赛和展览中获得的少量奖金艰难度日。第四代传人龚菊芬,好长一段时间内靠政府发的200多元工资度日。她还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外来的合作要求,那样虽然能改变经济的窘境,可技术就被别人买断了,龚扇就会被卷入滚滚的市场大潮中。
“那龚扇还是龚扇吗?”
北京的南锣鼓巷,有家英国人开的小店,现在成了名店,一件T恤卖100多元,比专卖店还贵,可是,真有人买,趋之若鹜。奇特在哪里?它把北京地铁车票、“为人民服务”的口号、熊猫这些极富中国意味和时代特色的元素,绘制成T恤的图案。这里还有足以勾起你记忆的暖壶、搪瓷杯……
看到这些,老的、钝的心一下子就软了,暖了,湿润了。
时间原来可以这样被利用。
很多时候,我们只记得忙,只记得用时间来计算:赴这顿饭局值不值得?卖力为他做这件事值不值得?掏心掏肺爱这个人值不值得?
什么时候,我们能“杀死”时间呢?
让岁月静静地沉淀,沉淀。
它自然而然,会衍生出一种财富,一种壮烈,不管是精神还是物质的。
那时是真的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