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,小狗从狗窝里面爬出来,蜷在墙根儿底下晒着太阳,一丝风也没有。四柱娘和四柱爹坐在炕上,一边合计着过年该买的东西,一边唠着家常。
“这墙也该糊一糊了。”四柱爹说。
“是啊,都黄了。”四柱娘用手按了按墙上已经凸起的那块,喃喃道:“这纸糊了好多层了,今年全撕了吧,再裱一层,还利索。”
“行,到时候把四柱叫来,让他裱。”四柱是他们的小儿子,住得近。
正说话间,院子里的小狗汪汪地叫了起来。
四柱爹望望窗外,只见家门口停了一辆小轿车,两个年轻人进了院子。四柱爹连忙下炕,嘴里叨咕着,该不是走错了吧?
四柱爹刚出屋,两个年轻人热情地跟他伸出手:“大爷,您好。我们是县里来的,到您家来了解一下情况。”
四柱爹有些不知所措地跟年轻人握了手,连忙把他们让到屋里。
四柱娘赶忙擦了擦炕沿,让年轻人坐。
“大爷,大妈,是这样的,”年轻人打量了一下家里,说道:“上回呢,县里给咱们村的困难户盖房子把您家给漏了。这不,这次就是专门来办这件事的。”
四柱爹和四柱娘一听,喜出望外,这么好的事还真让咱家给赶上了。前些日子,村里好几户人家都给免费盖了新房子,这回轮到自己了。老两口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好了。
年轻人又说道:“大爷,您还得跟我去县里一趟,我们得先登个记,然后再给您照张相,相片我们要存档。大概一个星期之后就可以动工了。”
“好,好。我这就去。我先换件衣服吧。”
“那您就抓紧时间。噢,对了,您先给我交500块钱。这是保证金,只要一盖好房子,就马上还给您。”
“好,好。”说话间,四柱爹已经换好了衣服,又叫四柱娘拿出500块钱,交给两个年轻人,就跟着二人上了小轿车,四柱娘还云里雾里地有点蒙,小轿车已经一溜烟地开走了。
四柱娘愣愣地坐了一会儿,心里七上八下,觉得这事不靠谱啊。之前,给盖房子的不是当过兵的,就是五保户,我这三个儿子一个姑娘呢,又地地道道的一老农民,哪能给我盖房子呢?想到这儿,四柱娘连忙出了院子,直奔村主任家。
村主任与四柱娘家也只隔了一条街,四柱娘过了街,就看见村主任正在那门前收拾牛圈呢。
四柱娘赶忙把刚才的事儿跟村主任说了一遍。村主任听了,摇摇头,说道:“没听说有这事儿呀。不如我打个电话给镇上,问问吧,先别急。”
四柱娘有点慌,跟着村主任进了家里。
摞下电话,村主任说:“镇里也不知道有这事,再等等,镇里再打个电话给县里,我让他们帮着问问。”
一会儿,电话响了起来,四柱娘眼神里闪着一丝希望。然而,村主任的一句话就让她这仅有的一丝希望也顿时化为乌有。
“没有这回事。”四柱娘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里,她多么希望没有听到这句话啊。怎么办呢?四柱娘连忙打了电话给女儿小玲。
没过几分钟,小玲就赶到了家里。听她娘这么一说,小玲也没了主意,又急又怕,于是小玲又给她哥四柱打了电话。
小玲哭哭啼啼地说:“哥,咱爹被人拐走了,怎么办呀?”
四柱正在别人家里打牌呢:“急什么,咱爹那么大岁数,谁拐他干什么,拐回家还得给饭吃,卖又卖不了钱,就是把他杀肉吃还嫌瘦呢。没事,放心吧。”四柱见妹妹哭得可怜,就扔下牌,说:“我还是去看看,你们接着玩。”其实,四柱那时早已知道爹被骗这事了儿,小村子,什么事儿都传得快。
四柱紧走几步,三五分钟的工夫,就来到了他爹家。进了屋,还没说上几句话,就看见他爹也晃晃悠悠地进了院儿。
四柱对着泪眼婆娑的娘俩儿说:“瞧,我说没事儿吧?这不就回来了。”
小狗一见到四柱爹,高兴地跑到了四柱爹跟前,摇着尾巴围着四柱爹转。四柱爹没好气地抬起脚把小狗给扒拉到一边儿了。
原来,两个年轻人开着车出了村子不远,就把车停了下来,叫四柱爹下车,说车坏了,得修一修,四柱爹就下了车。刚下车,年轻人车门一关,探出头对四柱爹摆了摆手:“回去吧。”四柱爹还没缓过神来,车子就开走了。四柱爹这才明白是遇到骗子了。他恨恨地骂了两句,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。
入夜,四柱爹和四柱娘翻来覆去地睡不着。
四柱娘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:“这过年的东西还咋买呀。”四柱爹无力地捶打着那糊着旧报纸的墙壁。
这往后的几天呀,四柱爹和四柱娘连大门也不敢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