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封同学爬到 和他一起来草地看星星的寒心身边 低声说
“ 今天晚上，云很多。我不见馒头已是三天；现在才知道以前的三天吃面条，全是发昏；但而须十分小心。不然，那七夕家的狗为什么看我呢？现在连月光都没了，我觉的有些不妙啊。早上小心出门，七夕的眼色就怪怪的：似乎怕我，又似乎想害我。还有七八个人，交头接耳的议论， 张着嘴，对我笑；我便从头直冷到脚根，知道他们已经布置妥当了。 我可不怕，照样走我的路。前面一伙穿开裆裤的小孩子，也在那里议论我；脸色也同七夕一样铁青。我想我同小孩子有什么仇，他也这样。忍不住大声说，“你告诉我！”他们就跑了。
寒心奇怪的问”
你和七夕有仇，和路上的小孩有仇
冰封绕着头
“我想 没有。只有十年前，我曾在历史教科书上踹了一脚，会不会是这事。七夕虽然不认识历史，一定是听到风声，代抱不平；约路上的人和我作对。但是小孩子呢？ 那时候，他们还没有出世，为什么今天也睁着怪眼睛，似乎怕我，似乎想害我。 我就是想不明白。他们也有给人抓去顶罪的，也有被老板扇过耳光的，也有被当官 的占了他老婆的，也有亲人去看病没钱活活痛死的；他们那时候的脸色，都没有昨天这么怕，也没有这么凶。”
寒心无聊的回答：
”是你多疑了吧 。
冰封急了：
“如果是多疑，为什么那街上的那个搭讪的女人打着他儿子，嘴里说着，“小王八蛋呀！我要咬你几口才能出气！”眼睛却看着我。 当时我吃了一惊，遮掩不住；那一伙人就全 哄笑起来了。陈傻子赶上前，硬把我拖回家。 反扣上门。像鸭子一样关起来。 你不知道前几天，狼子村的人借钱，对我大哥说，他们村里的一个大恶人，给大家 打死了；大家想挖出他的心肝来。我插了一句嘴，他们的眼光全同外面的那伙人一模一样。想起来，我从顶上直冷到脚跟。他们会吃人，未必不会吃了我。，我要 咬你口 明明是暗号。
寒心诧异的吐掉了口里的草根：
“不会吧”
冰封底下头低声说“
”按我自己想，虽然不是恶人，自从在历史教科书上踹了一脚，可就难说了。他们的心思我全猜不出。况且他们一翻脸，就说人是恶人。我还记得大哥教我作 文，无论怎样的好人，骂他几句，他就打上几个勾 无论怎样的坏人 你赞他几句 ，他就说“妙手天才，与众不同”。我那里猜得到他们的心思，究竟怎样；况且是 要吃的东西。古时常吃人，我还记得书上是怎么写的，于是我就找了本历史书看，那历史书没有年代，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“仁义道德”几个字。我怎么也睡 不着，仔细看了半夜，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，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“吃人”！
寒心看了看冰封的眼睛。用手放在冰封的额头试了下体温又缩了回来
＂嗯“
冰封继续说：
”早上，我静坐了一会儿。陈傻子送进饭，一碗菜，一碗蒸鱼；这鱼的眼睛，白而且硬，张着嘴，同那一伙想吃人的人一样。吃了几筷，滑溜溜的不知是鱼是 人，便把他兜肚连肠的吐出。
我说“老五，对大哥说，我闷得慌，想到园里走走。”老五不答应，走了；停一会，可就来开了门。
我也不动，研究他们如何摆布我；知道他们一定不肯放松。果然！我大哥引了一个老头子，慢慢走来；他满眼凶光，怕我看出，只是低头向着地，从眼镜横边 暗暗看我。大哥说，“今天你好像蛮好的。”我说“是的。”大哥说，“今天请何医生，给你诊一诊。”我说“可以！”其实我怎么不知道这老头子是刽子手假扮 的！无非想借看脉这名目，揣一揣肥瘦。我也不怕；虽然不吃人，胆子却比他们还壮。伸出两个拳头，看他如何下手。老头子坐着，闭了眼睛，摸了好一会，呆了 好一会；便张开他鬼眼睛说，“不要乱想。静静的养几天，就好了。”
不要乱想，静静的养！养肥了，他们是自然可以多吃；我有什么好处，怎么会“好了”？他们这群人，又想吃人，又是鬼鬼祟祟，想法子遮掩，不敢直截下手 ，真要令我笑死。我忍不住，便放声大笑起来，十分快活。自己晓得这笑声里面，有的是义勇和正气。老头子和大哥，都失了色，被我这勇气正气镇压住了。
但是我有勇气，他们便越想吃我，沾光一点这勇气。老头子跨出门，走不多远，便低声对大哥说道，“赶紧吃罢！”
寒心小心翼翼的回道
“那他们不是现在还没吃 你吗？”
”我知道他们的方法，直接杀了，怕担罪名。所以他们大家连络，布满了罗网，逼我自杀。试看前几天街上男女的样子，和这几天我陈大傻子的作为，便足可悟 出八九分了。最好是解下腰带，挂在梁上，自己紧紧勒死；他们没有杀人的罪名，又偿了心愿，自然都欢天喜地的发出一种呜呜咽咽的笑声。否则惊吓忧愁死了， 会比较瘦的。“
寒心颤着唇道：“……有没有人劝过你”
冰封抬起头看了寒心一样说“
“有，前天早上 忽然来了一个人年纪不过二十左右，相貌是不很看得清楚，满面笑容，对我点头，他的笑也不像真笑。我便问他，“吃人的事，对么？” 他 仍然笑着说，“不是荒年，怎么会吃人。”我立刻就知道，他也是一伙，就偏要问他。“对么？”
“这种事问他干什么。你真会……说笑话。……今天天气很好。”
天气是好，月色也很亮了。可是我要问你，“对么？”
他不以为然了。含含胡胡的答道，“不……”
“不对？他们为什么要吃？！”
“没有的事……”
“没有的事？狼子村的事；还有书上都写着，通红崭新！”
他就变了脸，铁一般青。睁着眼说，“有许有的，这是从来如此……”
“从来如此，便对么？”
“我不同你讲这些道理；总之你不该说，你说便是你错！”
我直跳起来，张开眼，这人一溜烟就不见了。全身出了一大片汗。他的年纪，比我小得多，居然也是一伙的；这一定是他爷爷教他的。只怕他已经教给他儿子 了；所以连小孩子，也都恶狠狠的看我。
寒心用手摸着自己的脸 小声试探道
“那你有没把你的心思 告诉你大哥。”
“有啊 怎么没有 中午我就去寻我大哥了。我想告诉他 ”自己想吃人，又怕被别人吃了，都用着疑心极深的眼光，看来看去干吗。……去了这心思，放心做事 走路吃饭睡觉，何等舒服“。
他站在门口看天，我就走到他背后，拦住门，格外和气的对他说，
“大哥，我有话告诉你。”
“你说就是，”他赶紧回过脸来，点点头。
“我只有几句话，可是说不出来。大哥，大约当初野蛮的人，都吃过一点人。后来因为心思不同，有的不吃人了，一味要好，就变了人，变了真的人。有的却 还吃，像虫子一样。这吃人的人比不吃人的人，何等惭愧。怕比虫子的惭愧猴子，还差得很远很远。
“易牙蒸了他儿子，给桀纣吃，谁知道这从盘古开辟天地以后，一直吃到易牙的儿子；从易牙的儿子，一直吃到狼子村吃了多少人。只是我们是兄弟 他们要吃 我，你为什么去入伙。吃人的人，什么事做不出；他们会吃我，也会吃你，一伙里面，也会自己吃自己。但只要转一步，只要立刻改了，也就是人人太平。虽然从 来如此，我们今天也可以一心向善的啊，说不能的！大哥，我相信你能说，前天有个快要饿死的乞丐向你要馒头，你说过不能的。”
起初，他还只是冷笑，后来眼光就凶狠起来，一说破他们的隐情，满脸都变成青色了。大门外立着一伙人，七夕和他的狗，也在里面，都探头探脑的挨进来。 有的是看不出面貌，似乎用布蒙着；有的是仍旧青面獠牙，抿着嘴笑。我认识他们是一伙。可是也知道他们心思不一样，一种是以为从来如此，应该吃的；一种是 知道不该吃，可是仍然要吃，又怕别人说破他，所以听了我的话，气愤不以，抿着嘴冷笑。
这时候，大哥忽然高声喝道，
“都出去！疯子有什么好看！”
这时候，我又懂得一件他们的巧妙了。他们岂但不肯改，而且早已布置；预备下一个疯子的名目罩上我。将来吃了，不但太平无事，怕还会有人见觉的做的对 。狼子村说的大恶人，正是这方法。这是他们的法宝！
陈大傻子也气愤的走进来。按住我的口，我偏要对这伙人说，
“你们可以改了，从真心改起！你们要不改，自己也会吃尽。即使生得多，也会给真的人除灭了，同猎人打完狼子一样！——同虫子一样！”
那一伙人，都被陈大傻子赶走了。大哥也不知那里去了。
寒心头上突然冒汗了。
”我突然记起我四五岁时，坐在后花园乘凉，大哥说爹娘生病了，做儿子的要割下一片肉来，煮熟了请他吃，才算好人的 母亲也没有说不行啊。一片吃得，整 个的自然也吃得。可他们为什么要吃没有吃过人的孩子？ 寒心 救救我“
寒心他搓着手心慌的安慰着冰封“放手 放手啊 我又不是神啦 我只是两条腿的动物。怎么救你 。“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