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深秋的小树林,地面散落着暗红的树叶,看样子已被清洁工打扫过了。范成龙穿着带紫花的大翻领衬衫,背着画夹子,陪着孙启力走来。他们来北方广播大学看望吴明,迎面碰上吴明骑着三轮车运送垃圾,行将凋落的树叶沙沙作响。孙启力40多岁,坚强有力,矮个子,西装革履,是现任的鹤城市文联副主席。吴明发现范成龙和吴启力,可能因为难为情,蹬起三轮车拐上另一条小道,想要躲开,可是没办法,对方已发现了他,跑几步撵上来。范成龙
三一个早晨接一个早晨,吴明冲刷着厕所,依郎君清洗洗脸池子,同学们已经去吃早饭了。依郎君往大塑料袋子里倒垃圾,欲背下楼梯。一个学生拿着饭盒从宿舍里走出来,觉得奇怪,拍了拍依郎君的肩膀说,挺大个男人,不缺胳膊不缺腿的,干什么不好,偏偏干这个……这都是大妈干的活儿啊!依郎君猛地放下塑料袋,要和那学生说什么。吴明赶紧拦住他,这种话他听得多了,打起哈哈:“哎哎,那话怎么说的了,有奶便是娘嘛!”那个学生大大推
二已是周末,阳光灿烂。同学们拿着饭盒、勺子去食堂打饭。吴明额头上的橡皮膏已经揭去了,他和同宿舍的人路过广告栏,停下来看学校后勤处贴出的布告。钱台福念起来:“因学校的部分勤杂工回家过年,后勤处决定补缺,有愿意勤工俭学的同学,请到学校宿管科报名……”他不往下念了,“干这活儿,谁去,还不够丢人的呢……走,吃饭去。”吴明还在看布告,脸上浮出注意和感兴趣的神情,似乎琢磨着什么,他的日子确实不大好过。一个人既
第五章一翌日早晨,吴明穿着寒酸的旧棉猴,好像已经穿过好多年似的,前额左眉上方有一大块深红色的淤血,贴着橡皮膏,一只眼睛还肿着,现在疼得更厉害。他和同宿舍的人站在站牌下等车,老远看到郝局跑来。一辆公交车开过来停下。候车的乘客上下车。郝局喊道,等等……等等我!吴明一脚迈上车,对司机喊,麻烦你等等,我们还有一个人。郝局呼哧带喘地跑上车,公交车关上车门,一下子夹住了他,人还是蹬上台阶挤了进去。汽车沿着郊区
四电影资料馆上影的是日本影片《日本海大海战》,黑暗中,同学们都在聚精会神看电影。钱台福俯在马莎莎身旁,注意并没有集中在影片内容上,趁换片子的时候,决定向班主任打小报告,已经接近了无耻。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那是酸的。他俯向马莎莎的耳朵,神神秘秘说:“马老师,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换车吗?”马莎莎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影片里,下意识问为什么?“吴明用的是假月票。”这是怎么回事,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,怎么知道是假
三一辆公交车在去城里的路上由远而近驶来,路旁的树叶经过霜降,黄绿相间,随风起舞。马莎莎和吴明倚在公交车的车窗上,低声说话。从北方广播大学到市里的电影资料馆,车程近两个小时,同行的有吴明宿舍的全体同学。钱台福穿着新羽绒服,贺长江披着他那件草绿色的军大衣。唯独吴明仍旧穿得很单薄,情况并没有改善,因为他这段时间内不得不自己养活自己,同时又得学习,显得很寒酸。吴明望着车窗外回忆:“是什么促使我来北京进修的
二晚饭过后,窗外下起小清雪,吴明因为没有棉衣,躲在宿舍屋内被窝里看书。依郎君从上铺探下脑袋:“吴明,我叫你准备一张照片,准备了没有?”吴明从下面递上一张照片。钱台福穿着一件草绿色的军大衣,推门进来,放下鼓鼓囊囊的大包裹,递给吴明一封信。吴明接过信,似乎觉得冷,又钻进被窝,拆开信封,埋头看起内容。“你家里还没给寄棉衣来?”钱台福问。“我妈说早寄出来了,不知怎么还没到?”“看咱媳妇,”钱台福一边从包裹
第四章一依郎君和郝局拿着空饭盒走进宿舍屋内,屋里只有吴明一个人在睡大觉,长条木桌上有没收拾的碗筷。依郎君一把掀开他的被子,说:“起来,起来,吴明,太阳照屁股了,还没睡够,再睡就睡傻了!”吴明坐起身,揉着眼睛问几点了?“9点了。”“别闹,好容易盼个星期天,不睡懒觉干什么?”“吴明,你怎么不吃早饭?”昨天晚上,他回到宿舍,梦幻似的想着自己和马莎莎的事,他太兴奋了,怎么也难以入睡,折腾到天亮才睡了一回儿
五郝局和依郎君推门走进来,胳膊下夹着书,肩上挎着书包,冲他们满脸堆笑。郝局打着招呼,他这个人就爱跑来跑去,无事忙:“吴明,你也在……马老师,我们来想问问您,下个星期去城里观摩影片,是班里组织去,还是自由行动?”“看三个片子,中午饭怎么解决?”依郎君帮腔道。他沉默了一下,一会儿看看桌上的玫瑰花,一会儿看看他俩的眼睛。马莎莎站起身,在她的学生面前,她完全是另外一个人,马上变成了班主任:“学校没有车,我
四上课的时间快到了,吴明和同学们腋下夹着笔记本去上课,大家分手后,各自奔向各自的教室。郝局突然返回来,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,急着告诉他一个重要消息,撵上吴明说:“吴明,我忘问你了,我们班下个星期是观摩课,你去不去?”“在哪看?”“去城里,电影资料馆。”“看什么片子?”郝局用手拍拍额头,向前走去:“日本片《啊,海军!》《山本五十六》《日本海大海战》,还有……反正都是世界名片,名字我没记住,你去不去?”
三又一个上午。老师在电教室为导演班的学生拉片子,解析美国电影《克雷默夫妇》,整个电教室只有十几个学生,精力并不集中,有的还伸着懒腰,哈欠连天的。吴明和依郎君聚精会神看着听着老师分析镜头,不时做着笔记。老师脸颊上瘦骨高挑,左手插进裤兜里,右手拿着粉笔,站在黑板前提问:“请同学们注意了,谁能说说克雷默的孩子从滑梯上摔下来,是由多少个镜头剪辑的?”见学生们都在沉默,吴明回答他说,十几个镜头吧。老师加重语
三我骑着自行车,沿着江边的羊肠小道奔向目的地。身边的江水碧波荡漾,大草甸子上百花争艳,百鸟争鸣。我无心欣赏春天的美丽,越接近江神庙,胸口揪得就越紧,心跳得就越发厉害。我恨不得插上翅膀一步迈到他们的身旁。我来到地窨子旁的那条江汊子,跳下自行车,我知道这条靠江口的汊子水很深,现在水太凉,我无法游过去,只有等船摆渡到对岸。对岸静悄悄的,没有袅袅的炊烟,密集的柳丛挡住我的视线,但我应该看到地窨子前那棵高大
二是一个宾馆的普通标准间,吴明和张卫红对床而坐,看得出两个人谈得不太愉快。窗外下起连绵的秋雨,雷声隐隐,街上的行人打起各式各样的雨伞。吴明抱住脑袋,痛苦地说,咱们能不能不吵了,成不了夫妻,也是好朋友,况且还有孩子!“你觉得可能吗,”张卫红爆炸了,“那是你们诗人的想法。说的好听,那个姑娘是谁?你心里还有孩子吗,还有家吗?你是负责任的父亲、丈夫吗?要不也不会抛家弃子来北京!”“好好好,又来了,都是我的
第三章一郝局端着从食堂打来的饭,依郎君拎着几瓶啤酒,和张卫红推门而进。张卫红三十来岁,穿着件米黄色的风衣,脖子上扎着条红纱巾,十足的女强人派头,生性敏感而易于激动。他们正好碰到李晓露用脸盆洗吴明的衣裳、床单。吴明从窗前转过身来,猝不及防。郝局磕磕巴巴说:“哎,我、我不是故意的,我从食堂回来,正好碰到嫂子来看你,这回可是真嫂子,她向我打听咱们住的宿舍,我就、就把她领来了。”“好哇,吴明,”张卫红愤怒
四北京的秋天十分宜人,条条街道上都阳光明媚,柳树的叶子黄了,一阵阵风吹来,树叶纷纷落在地上。窗外,校园的大喇叭里播放着配乐诗朗诵《风流歌》:愿生如夏花之灿烂,为美奋斗,?愿死如秋叶之静美,尽快腐朽。?化作春泥更护花,美将再生,?何须风吹落花上枝头,过分要求。?请苏轼为现代人修改词句:?大江东去,浪淘不尽,千古风流。……长条木桌旁,坐着郝局、钱台福、贺长江和肖红兵,他们四人喝着啤酒,谈一些昨天的回忆
三静静的宿舍楼,大部分房间的灯都熄了。桌子上杯盘狼藉,贺长江和肖红兵喝多了,鼾声如雷。郝局坐在窗口旁抽烟,吴明的脑袋枕在枕头上,用胳膊遮着眼睛,依郎君趴在上铺上望着下面,他们三个人还在聊天。“我不像你们这么高尚,有伟大理想,明明有文凭还来读书。”郝局说,“我是以工代干的小地方记者,开玩笑归开玩笑,只有读了大学,才能实现我爸的梦想。我只想混个文凭,回去转为正式干部。”人是应该有点希望的。这个人,靠着
二钱台福和贺长江扛着行李卷,拎着旅行袋匆匆走来。他们都三十来岁,身穿着摄影师的马甲,头发光滑地贴在头顶。钱台福长着一双金鱼眼睛,并且间隔得很开,低低的额头,一看就很精明,善于为自己打算。“快点儿,长江,还有一个下铺。”他操着河南口音催促。两人来到宿舍门前,吴明听到开门声,转过身来打招呼:“刚到,同学……”钱台福看到靠门的下铺愣住了,心想这么快,刚刚还是空的!贺长江欲把行李卷往上铺放,钱台福拦住道:
第二章一吴明和黄英美扛着行李,拎着旅行袋来到学校大门口,办公楼前摆着一排桌子,拉着大横幅:新生接待站。身旁有许多人出出进进,有一部分是送新生入学的家长。马莎莎和一个姑娘走来,手里拿着书,她二十五六岁,人长得很端庄,梳一头披肩发,上身一件白衬衣,下面一袭深蓝色的半身裙,腰部非常紧,白蓝的搭配给人一种简洁大气的感觉,很难分辨她是学生还是老师。吴明向她们打听道,问两位同学,去电视系怎么走?“我是学生,她
四翌日上午,列车穿过一条条路基旁的轨道,缓缓驶向车站,车窗外闪过高楼大厦,闪过绿树红花,闪过车流和行人。并行的轨道更多了,吴明贪婪地望着窗外,满怀对新生活的期待和向往,心潮起伏。他突然打开车厢玻璃,风撩起他的头发,情不自禁道:“北京,我来了,我要征服你……‘拿破仑以剑征服的世界,我将以笔继之!’”“明哥,你说什么?”李晓露问。“哦,我在背别人的语录:‘拿破仑以剑征服的世界,我将以笔继之’。”范成龙
三范成龙腋下夹着公文包,一副无拘无束的神情,手里拎着两瓶啤酒走来,好像在寻找什么。他走过去又觉不对,反过头来惊喜地说,这不是吴明嘛,我们的大文人啊!“成龙兄!”吴明颇为意外地站起身打招呼,人疼得打软腿。“怎么,挂彩了。”“没大碍,被开水烫了一下。”“这是去哪儿?”“去北京进修。”“那好哇,哥俩整几瓶,为兄给你祝贺加压惊,一举两得。”范成龙把那瓶白酒放在小桌上,一拍边座上一个老乡的肩膀,意思是朋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