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我国有一句老话:“靠山吃山,靠海吃海”。我从小在舟山的海边长大,海边捉鱼捉虾是我小时候的本业。夏秋是观潮的好时节,也是抲鱼捉虾的好季节。大潮汛来时,浩渺的海水,无边无际、浩浩荡荡,不知道从哪里来,不知道到哪里去。潮水会带来海的精灵。潮头上有一种会跳的鱼,叫弹鲈,头上突兀兀的长着两只眼睛。聚集在一起,追随海水,不停的跳跃。潮水退去时,在海涂中打一个洞栖身,常常警惕地出来进去,用发达的鳍划动身体,在
“七月流火,八月萑苇1”。夏天的热风一吹,北大荒的麦子开始成熟了。那无边无际的麦田里,飘散出麦子的芳香,带着甜丝丝的舒畅。麦收的季节2,很快就要到来了。麦秆儿挺立着,连成一片嫩黄色的云;麦穗高傲着不屈的头;麦粒只把芒刺,对着蔚蓝色的天空。小鸟儿,“咋啦?咋啦?咋啦?”,在麦地上空叫着,仿佛向麦芒抗议:为什么把芒刺针对着我?高音喇叭里,反复地播放着,上级机关的麦收开镰通知……。沙连长和潘指导员,在地
下了多次大雪,刮过几次大烟泡,北大荒真正进入了冬天。辽无边际的荒野,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;河水的冰封,已经很厚了。冬猎的季节终于到来了。河面的封冻,是用铁夹子夹水耗子的好时机。在我们连队的西面和北面,是七星河流域。那里分布着大大小小水泡子和水道。河里的厚冰,使水耗子不能随意伸出鼻孔进行呼吸了。它们必须打上很多洞穴。狡兔只有三窟,水耗子更聪明——它至少有六七个洞口——时不时地出来,呼吸新鲜空气。清晨
北大荒的冬天不但严酷,而且不肯轻易离去。明明是阳春三月了,却又飘飘扬扬地下起了大雪。下雪归下雪,阳气却在不停地上升。四月下旬开始,春天才慢慢来到了北大荒。“春风如贵客,一到便繁华”。河水的冰封悄悄地融化了;万物在天上地下搏动着;到处都是苏醒的声音;到处都有律动的生命。1971年春节过后,二十四连的打鱼队来了几名新队员。他们是舟山知青包和强、陈成寿、倪海东。他们来自舟山群岛沈家门渔港。那是中国的渔都
北大荒是一座熔炉;夏锄是一把火。知青的青春,在熔炉中被点燃,炽烈地燃烧。凌晨,一阵剧烈的“瞿,瞿,瞿”的哨子声,冲破夏日的宁静,响彻在大宿舍的屋里屋外。猛地从睡梦中惊醒,跃起上半身,急急地问道:“怎么啦?怎么啦?”。一个粗狂的声音,严厉地说道:“起床了,起床了,起床了。”揉一下眼睛,睁大了看,沙连长站在屋里,威严地盯着大家。上铺和下铺的战友们,都在急急忙忙地穿衣穿裤。我悄悄地问戴手表的同学:“几点
来到北大荒支边已经二年半多了,有时不免思念家乡。思念多了,就会从箱子夹层里取出用红纸包了好几层的乡井土,看一看颜色,闻一闻气味,用乡井土冲一杯开水喝。奶奶说过:想家思乡,伤风痨发,喝一杯乡井土泡的水,心病毛病统统会好嗬。果不其然,自从喝了水,想家的情绪得到了释放,全身充满了力量。在北大荒的土地上“与天奋斗其乐无穷,与地奋斗其乐无穷,与人奋斗其乐无穷。”我们正在茁壮成长。但家乡还是值得思念的。我的家
1974年7月中旬的一天,北大荒马上要开镰收麦,上官风琴却失踪了。上官风琴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。整个23连,都在四处寻找她。各种传说和议论纷纷攘攘:有人凿凿地说,她逃跑回家了;有人比比划划说,她前两天手拿皮带,在做上吊的动作;而她的朋友,北京知青xx告诉大家,上官风琴有一只手表交给她保管,要她探亲时带给她的奶奶;还有人说,她昨天在试穿一套洗干净的衣服。大家都有些担心;有些迷茫;有些不可理喻;有些不知
1970年初秋,二十三连的知青史天池怀孕了。这个消息立刻传遍了四营的各个连队。全营的干部和战士都在背地里议论:史天池只有十七岁呀!她怎么可以怀孕呢?在政治学习大会上,连长虽然没有指名道姓,却多次非常严厉地训斥了她。每次训斥时,全连的干部和战士,都不约而同地会把目光集中到她身上。她就会不由自主地低下头,茫然地看着自己的鞋子,喃喃地说道:“我真不知道呀,拉拉手,也会怀孕。”显然,史天池有话要说。不过,
“条儿”是一个绰号。确切地说,是一个知青的绰号。叫他“条儿”,是因为他个子高,有点廋。我认识他,是我到北大荒的第二天下午。我们正在宿舍整理行李,有几人押着一个人进来。细看那人:欣长身材,1.8米左右个头,有点廋;细皮嫩肉,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;眼睛大大,眼神有一些哀愁;稍微再胖点,就是一个美男子。他们把他的铺位指定在上铺,与我相隔五六个铺位。带他进来的人神情都非常严肃,训斥他的口气非常严厉。我们知道
她是上海人。做事比较沉稳;处事比较低调。不愿意把自己的身世告诉别人。我只好用“她”来代替她的姓名。记忆中的“她”,一头短发,十分年轻;圆圆的脸,颜色红润,总是挂着笑容;一副雍容端庄的模样;从来不与人发生争执,非常谦和,是北方人叫做“憨厚”的一类人。初见“她”,是我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段时间后。我因患感冒,去连队的卫生室看病,恰好她也在。卫生员是上海知青,我们比较熟。她把“她”的姓名告诉了我。说“
一张尘封了四十六年的老照片,突然跃入我的眼帘。照片里的人,叫徐根富。皮肤黝黑,身材结实;穿着旧军衣,戴着深度近视的眼镜。拿着长竹竿,竹竿上飘着一面半红半白的旗子——正在指挥拖拉机作业——这叫“插扦杆”。是在引导拖拉机,把地耕直。照片的时间是1973年春天;背景是北大荒的军垦农场。徐根富身上的旧军衣,正是那个年代军垦知青的衣装,很有时代感——那一年,他是连队的统计员。我认识他,是在1970年6月。那
徐子是“活络头子”(舟山方言:做事灵活的人),不象我们一钉一眼死板。徐子活络的头脑,特别适应北大荒的生活:他总是能找到朋友;找到快乐;找到合适工作。刚到北大荒,他干了四个月农工;就去了七星河鱼亮子打鱼;又三进三出食堂;后来找到机务排长帮忙,居然开上了拖拉机;1979年下半年,还当上了人民教师。真是令人羡慕。我们是“头里做起做到脚,他是舒舒服服过日脚。”与我们比较,他是神通广大。北大荒的劳动艰苦,苦
小邢辈儿死了,24连笼罩着悲哀。1974年9月13日上午,徐子要去七星河的北鱼亮子,给在那里割草的女工四排送中午饭。八点多钟经过连部,碰到陈会计,通知他参加党员评审会议,不能请假。徐子是食堂炊事班的班长,他到食堂重新安排送饭人员。小邢辈儿自告奋勇,要替徐子去送饭。一起去的还有上海知青杨正来。送饭的马车十点钟出发,马车颤颤悠悠走了一个多小时,来到了北鱼亮子附近。分发了饭菜,等大家吃好饭,把饭盆饭盒收
1967年10月26日,我们终于等来了“复课闹革命”的机会。可是,好景不长,文化大革命两派的武斗,在舟山依旧烽火遍地。我们只读了一个星期的书,学校又停课了。那年,我十八岁。满脑子是伟大的发明;伟大的创造;伟大的创作。怀着宏伟的理想,伴着建功立业的壮志,把成名成家的思想,落实到不懈的努力学习中。一门心思只想读书。学校复课,是完全不可能了。要获得知识的唯一途径,只有自学。哪里去找书?成了我的难题。我一
帐子灯是一盏马灯,如果挂在船上,又被叫做桅灯。我叫它帐子灯,是因为这盏灯一直挂在两个蚊帐的中间,挂了好几年。蚊帐在我们舟山叫做“帐子”,挂在蚊帐的灯,自然被我叫做“帐子灯”了。说起来,这里还有一段故事。我们舟山知识青年,屯垦戍边来到北大荒生产建设兵团。连队偏远,没有外电输入。白天生产,夜里生活照明,全靠发电机发电。连队有一个规定,晚上八点半熄灯。这可苦了我们知青:我们白天早出晚归在田间地头干活,回
暮蔼渐渐消退了,月亮悄悄爬上了山岛。从乌沙门外穿进来的东南风,送来了大海的潮湿和咸腥味。1970年仲春4月,正是百鱼上岸的季节,舟山的沈家门渔港,却一派萧条的景象。我从鲁家峙乘渡船到沈家门,沿着泰来街往北走,到普陀县第一百货公司南面的中大街去看大字报。那里是文化大革命大字报一条街。可以看到各种观点激烈的辩论;可以听到无休止的争吵;精心编制的“号外”,小道消息,经典谣言;还有舟山地区各级军管会的通告
北大荒是一座熔炉;夏锄是一把火。知青的青春,在熔炉中被点燃,烈烈地燃烧。凌晨,一阵剧烈的“瞿,瞿,瞿”的哨子声,冲破夏日的宁静,响彻在大宿舍的屋里屋外。猛地从睡梦中惊醒,跃起上半身,急急地问道:“怎么啦?怎么啦?”。一个粗狂的声音,严厉地说道:“起床了,起床了,起床了。”揉一下眼睛,睁大了看,沙连长站在屋里,威严地盯着大家。上铺和下铺的战友们,都在急急忙忙地穿衣穿裤。我悄悄地问戴手表的同学:“几点
从舟山奔赴北大荒的615名老三届知青,经过五天四夜的旅程,终于到达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,被分配到第19团的各个连队,开始了北大荒的艰苦创业。早上醒来,太阳已经半天高了。同室的北京、上海、杭州、哈尔滨等地的知青们,都已经上工去了。问了一下时间,才七点多钟。这相当于舟山的十点半的太阳。我们因为头天晚上才来到连队,特别被允许休息一天,安排我们熟悉环境,整理内务。带我们参观的是杭州知青叶江水,1969年来
风正气爽的深秋,我与小阿姐商量好,去武汉看望大阿姐。先由我驾小车从普陀东港出发到宁波,转乘飞机去武汉天河机场,再坐地铁体验一把城市交通的快捷。开开眼界。小阿姐七十多岁。过了年我也到“古稀之年”了。两个老人出远门,难怪年轻人不放心。何况“出门阿里1,不如窝里2”,担心是免不了的。年轻人拗不过老年人,只好放手让我们自己去走完全部的旅程。舟山人出远门探亲,总要带大包小包的鱼蟹虾。七老八十的人,带那么多水
1970年5月29日,对我们这批老三届的知青来说,是人生的大转折,也是人生的一个新起点。我们即将背井离乡,奔赴边疆。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去“大有作为”。早上起来,阳光灿烂。胸前挂上“舟山知青”的布徽,在家人和朋友们的簇拥下,来到了沈家门教场汽车站。到处红旗招展,人头攒动,歌声嘹亮。车站外面停满了解放牌汽车。车厢板书着“知识青年到农村去,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”;“农村是个广阔天地,在那里可以大有作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