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在美国,用七千美元在报纸上买了全版广告,来刊登JimWillis写的这篇文章。非常感人。
当我还是傻里傻气的小狗时,一举一动都会令你乐不可支。你称我为自己骨肉,唤我作心肝宝贝。虽然,我解剖过你几个枕头,咬烂过你不少鞋子,但我们还是成了最亲密的朋友。
每次我“坏”了,你都会指着我,大叫:“岂有此理!”但转眼又会按捺不住,眉开眼笑地把我翻过来搓肚子。
我记得多少个晚上,我在被窝里,鼻子拱着你,听着你说秘密、说理想、说梦话。噢,那是多美满的日子。
我们一起散步,一起奔跑,一起游车河,一起买雪糕(每次你将雪糕吃光,把雪糕筒留给我,便开始说雪糕对狗有害)。你上班,我会晒着太阳,半睡半醒地等你回家,有时梦见你,有时想着你。
你愈来愈忙了,除了工作,也开始拍拖。我仍然每天等你,在你心碎、失意时安慰你;无论你对或错,我都只会默默支持你。你回家,我当然雀跃;嗅出你恋爱的喜悦,我更欣喜若狂。
她,现在是你的妻子了,并不太喜欢狗,但我仍然欢迎她。我对她唯命是从,尝试用热情感动她。你快乐,我便快乐。
婴儿一个个出世,我和你同样兴奋。看到他们娇嫩粉红的肌肤,嗅着他们的气味,令我觉得自己也是父母,我也想照顾他们呀。但她,和你,却担心小孩子的安全,最后,我不是被关在工作间,就是给困在笼子里。唉,我是这样地爱他们;爱,却把我囚禁起来。
小孩子慢慢长大,我终于成为他们的好朋友。他们扯着我的毛,战战兢兢地走出第一步;他们用小手指戳我的眼,好奇地拉开我的耳朵研究,又热情地吻我鼻子。他们怎样搞,我都热烈欢迎,毕竟,你已经很少和我玩。我愿意付出性命,来保护他们。我会钻进被窝,听他们的小烦恼、小梦话,我又会和他们一起,等待着你每天回家开门的钥匙声。
从前,朋友问起你有没有养狗,你会迫不及待从钱包里拿出我的照片,兴奋地讲我们的故事。这几年,你只会“嗯”一声,就转话题;我也早从你的“心肝宝贝”,变回你养的“一条狗”。我更留意到,你对养我的支出和费用,开始皱眉头了。
现在,你要调去上海工作,公司为你租的大厦不准养宠物。你为“家庭”,作出了理性的抉择。只可惜,没有人提醒你,曾几何时,我就是你的“家庭”。
很久没游车河了,我真有点兴奋,直至,我进入了“爱护动物协会”,猫、狗、绝望和恐惧的气味涌进鼻子里。你填好文件,说:“我知你们会替它找个好归宿的。”工作人员耸耸肩,一脸无奈。他们都知道,就算有出世纸,为中年犬只寻找一个家有多渺茫。
你的儿子尖叫着:“爸,不要让他们带走我的狗!”你要撬开他手指,他才肯松开我的颈圈。我实在替他担心,我担心你刚替他上的一堂课,会令他一生对友谊、忠诚、爱、责任,和所有生命都需要尊重的价值产生怀疑。
你留下了颈圈和皮带,避开我的视线,拍拍我的头说再见。赶着开会的你,看看表,时间已无多;我不用开会,但情况,似乎一样。你走后,两位工作人员谈起来,说你几个月前就知自己要调职,为什么不自己尝试替我找户好人家?她们摇摇头,说:“岂有此理!”
工作人员忙得要命,但很看顾我们。当然,每天都有食物供应,但,我已经丧失食欲很久了。
起初,每当有人走近“囚室”,我都以为是你回心转意,连跑带跳地冲向铁栏杆,希望一切只是场噩梦。后来,我开始期盼会是想收养我的好心人,任何人,只要把我从这梦魇救出去就好。
最后,我明白我不会是中心其他幼犬的对手,它们活泼可爱,没有包袱,我开始长期缩在“囚室”一角,静静等待。有天,下班前,我听到脚步声来找我,跟着她,我走过长长的走廊,走进了一个房间。静得像天国似的一个房间。
她把我放上桌子,揉着我耳朵,叫我不要怕。我的心怦怦跳着,估量着下一步会是什么,暗地里,却有点如释重负。做囚犯的日子,似乎走到尽头了。
我的天性不改,看见她边拿起针筒边流泪,又开始为她担心。我明明白白到她的情绪,正如我明明白白你的一样。我轻轻舔着她的手安慰她,就如从前安慰着你。
她专业地把针滑进静脉,刺痛带着一阵清凉的液体流遍我全身。我累了,躺下,想睡了,抬头望着她慈爱的眼睛,我喃喃怨道:“岂有此理!”
她不知是看得懂,还是听得懂,抱着我,抱歉地说对不起。又匆匆地解释一切都是为了确保我不用受苦,不用受遗弃。我去的地方充满着爱,充满光明,会比这个世界更适合我。
我用尽最后一分气力,重重地摆了摆尾,想告诉她,那句“岂有此理”不是对她说的,是对我最爱的主人说的。我会永远想念你,也会永远等你。我希望你一生遇上的所有人,都和我对你一样有情有义,都和我对你一样忠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