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那是琼树病好了之后。那天傍晚,那是个星期六。我跟唐经理请过假,带琼树出去玩,前面那个街心小公园呢。许多小朋友在新开设的喷泉下龙灯一样穿出穿进,爷爷奶奶都在边上看着,提醒着。他也像个新兵,叭嚓叭嚓,开心极了,兴奋地排在后面。赤脚,短裤,小背心,淋了个透,回来后半夜就发烧,额头滚烫。我慌了。你姐夫那天夜班。这几年,我在这里认识的人不要太多。老板呀,经理呀,主任呀还有不敢公开身份的,什么人都有,打情骂
六三妹究竟还是来了。当梨春把三妹梨丽介绍给唐经理时,唐经理呆了,就像被凌空抽了总筋,摇摇晃晃站立不稳,不相信似的。唐经理不是没见过女人。他手里捏弄过的女人,老的嫩的,虽比不上有些官员,但水放放满浮的沉的一浴池是装不下的。但是眼前的这个三妹,就像地底下蹦出来的,不是天上掉下来的。天上掉下来的是云中仙子,总有种虚无缥缈,不食人间烟火的不真实感。但梨老大的这个三妹梨丽活生生就在面前,如三月晴空一枝将放不
五梨春在湖滨休养院的头号对手是黄面狐狸侯英。侯英其实远没梨春漂亮,个也不高,但她有她的优势:侯英年轻,离着婚,不系裤带,巴不得跟人发生点什么,不论是肉体还是——假如有精神或者叫感情——随时可以拎起家当:一只箱,一个包,跟男人官名堂皇走。一个女人,没牵没挂,不就剩下身上两个口?这是梨春做不到的。侯英每接一个生客(老顾客也反复提醒),第一句话总是:我没生过孩子。含意自己去想像。这些附加值,也是看不见的
四“呀——”梨芳突然的叫声把梨春吓了一跳。她一跃而起,面色通红,额头上渗着汗珠,拍着心口,“姐……嚯,我做了个梦。”“什么梦?死丫头,死猪似的,吓死人了一惊一乍的。”梨芳支支吾吾,惊魄未定,“……不敢说。”“这有什么,一个梦呗,哪是谋杀啊?”“我,我梦见木匠死了!满身是血,恐怖极了。”“瞎说八道!”梨春骂过一句,接着安慰说,“噢,我听人说,梦是反的。放心吧你,说你心里有气,脚跟还没出门,就想老公了
三那天他们两个来了,一高一矮,叮玲当啷浑身挂满了,说着什么——写、生?就洗了个澡,不理不睬的,不像有的老板财大气粗,吆五喝六;也不像会议上来的衣冠楚楚,起先唬着脸,比谁都一本正经,脱了闻呀舔的比谁都下流。这俩老计什么都不肯做,在说着他们的话,大都听不懂。我死缠烂磨,出出进进的领口拉得露出了胸脯,他们才勉强同意做了个脚摩。小生意。侯英做那个矮的。我做的那个国字脸,下巴周围像糊了一把黑芝麻,借他多还了
二当梨春在床上听完了梨芳抽动着双肩一耸一耸的诉说后,悲哀不是一点点。怎么会是这样?她想起中学语文老师老古董教的名人名言: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,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。她沉默了一会儿,将一只手搭上二妹的肩,叹了一口气,又凄然一笑,说:“二妹,告诉你个秘密——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啊。”梨春顿了顿,看着二妹:“你姐夫杨木,他是……根本就不能做那事!”梨芳的吃惊非同小可,眼睛瞪得铜铃大:“怎么会!那……琼花和琼
为什么每次想起你,莪总夜不能眠?一梨春在湖滨休养院已经四年了,大家都叫她梨老大,一来是她在女性服务员中年龄大,二来是她的生意好,顾客特别多。湖滨休养院说穿了也就是个浴城,规模大些而已,拔地一幢楼,背靠青龙山,披红挂绿穿过门口的停车场,风水池,花坛和一排淡淡幽香的香樟树,就是著名的神女湖。晴光涟艳,雨色空濛,幽静,幽雅,自然,看一眼就能忘记人世的烦恼似的。……离市区不远不近,二十公里。扑落落的春风没
估计有部电影叫《神话》,莪没看过。莪看的是呼噜呼噜吹了气的电视剧。几近三十年,将一部爆米花一样膨化了的电视剧从头看到完,几乎没有过,但《神话》例外,虽然也不是太专心。其实已经看过好久了,就像有些曾经“到此一游”的良辰美景,总是喜欢过一阵,沉淀一下,把那些沉落心底的化为文字,开出几朵当盆景的荠菜花,不种地,不打牌的时候翻出来向隅欣赏;而那些忘记了的,天要落雨娘要嫁,就顺其自然,让它去吧……《神话》是
……七年飘摇。如今,摇到万石桥。和桥,新芳桥,周铁桥,屺亭桥……和许多以古桥命名的集镇一样,万石桥也是宜兴市属的一个集镇。石狮,石马,石像,石牌楼,雕栏玉砌,应有尽有——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石材市场。《阳羡古城揽胜》载:晋时,斩蛟周处路经此地,骄阳似火,饥渴难耐,见路边草顶泥墙,有一小吃店,狼吞虎咽,吃光了所有吃食,才发觉没带分文。店主纯朴,说,既如此,也就罢了。此时周处已浪子回头,很有些难为情,就说
俄历1917年10月25日(公历11月7日),涅瓦河里阿芙乐尔巡洋舰上一声炮响,推翻了俄国资产阶级资本主义,革了临时政府的命,同时也革了文化的命。1918年7月,仅半年多,新政府就颁布了音乐学院国有化法令,莫斯科音乐学院和彼得格勒音乐学院首当其冲,成了国办的高等学府。接着,彼得格勒著名的教堂合唱队,所有的私人音乐学校、出版社、印刷机构、乐器厂、图书馆和和音乐团体,不分青红皂白统统收归国有。新政府还
五年后,地方政府倡导的乡镇企业,尤其是一本万利的化工企业纷纷兴起后,一系列意想不到的问题产生了,接踵而来——河道污染了,原来如山歌里唱的“清冽冽的河水”不知不觉间浊浪滔滔,鲑鱼,草青,鲶鱼……成群结队,浩浩荡荡,泛着白肚皮向下游飘去;责任田里的稻子、麦子、瓜果蔬菜没人敢要,没人敢吃——一股臭味;秋天的时候,蚕农惊慌地发现,辛辛苦苦喂养的蚕宝宝,大眠后祇会摇头,不会结茧,东风西村,西风东乡,就像瘟疫
李珉一早醒来,接了个电话,朋友介绍,让他的振动压路车去开发区一个新建厂干活。李珉有些高兴。李珉从单位辞职后,和朋友一起做点土石方小工程,头几年还马马虎虎,但自去年始,也受了大形势的压迫,一直没活干,买的一辆机械工程车也歇着,司机小河南的工资却是有活没活按年支付,坐吃山空,李珉的血压又升高了。听说活儿不大,不过是平整一个百十亩的机械设备厂的场地,但这种重型车辆起动一天,一家五口十天半月的伙食费哩。于
爱伦·坡是个天才。大凡天才,除了异想天开,往往神经质,反映在其作品中,则充满着诡谲、奇异如莪这类凡夫俗子难以理喻的奇思妙想。比如他美丽的《金甲虫》,长达六页的分析推理,莪就如读天书;美国有两个做文艺理论的老头,总是拿《包法里夫人》说事。莪总算知道,莫伯桑的这个恩师,多少有点不同寻常,只能找来重读。但手边内蒙出的这个版本,使人不得不怀疑译者是个结巴子,将那好端端的传世之作,译成三字一句,四字一组,像
这篇短文没内容,但莪不能丢——“×点×分飞往北京的旅客,我们非常抱歉地通知你,由于对方机场的原因……”“×点×分飞往广州的旅客,我们非常抱歉地通知你,由于航空公司的原因……”候机大厅的广播里,在接二连三播报着飞机误点的通知。店大欺客,这一连串的延误,也就一句口头致歉。南来北往的旅客,检票口几股大肠一般的队伍,骚乱了一忽儿,闹哄哄抱怨叹息了几句,又像螺丝沿在桥桩上,无精打采回到了长长的椅子。我们的检
莪来城北的时候,第一期的活儿已快结束。莪主要是准备接手二期的活儿,因此不天天来。但夜里无事时,会骑上摩托车来看一看。就是这有限的几回,小黑认识了莪。拐过公路,穿过菜地,冲进院子,场地上突然窜出七八条黑影,狂吠着向莪扑来。“呔——小鬼!”莪猝不及防,手忙脚乱,既不能撞伤了它们,又不能被咬了。冲在前面的小黑听出了莪的声音,立竿见影,汉奸见了鬼子一样摇尾乞怜,东舔舔,西嗅嗅……于是一齐摇起了尾巴。不久我
这天下午——这是个跟平常一模一样的下午,真的,就像模子里脱出的一样,毫无二致,但是命中注定,它将影响莪的一生——大哥赤着两脚,从门外“通”的一声跨进来,对莪说:“老三,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今夜村上放电影!”“真的?”“真的。我马上就去公社挑放映机了。再告诉你,你从来没看过,惊险反特故事片,好看着呢!”大哥脸上出现少有的兴奋。啊哈,对我们来说,村上来电影,就像过年一样欢喜!余下的时间莪必须做好两件事,
细长高挑的街灯下,黄昏里飘着白亮的雨丝。莪向远在原国道边的南门书店走去。莪所见过的书店,近年来孪生的姊妹一般都与学生的教辅搭了档。也见过与小吃店搭本的,锅碗瓢盆,油盐酱醋,红烧大肠的香气热腾腾吞没了淡淡的油墨味,圆鼓鼓肚皮和空空如也的大脑两不误。苏州的诚品书店是超市加香蕉苹果麦当劳,估计楼上也可洗脚按摩住一住。搭本是别人的事,莪只需穿过鞋帽衣裤,吃食化妆,玩具日杂和水果飘香,熟门熟路,来到心仪的柜
彩云琉璃唐诗宋词在成吉思汗惊尘蔽天势不可挡的铁骑下,你说会是怎样下场?秀才遇到兵,天生就是不言而喻。学而优则仕,从来就是读书人的华山蹊径。然而,腥里腥气的蒙元大部份时期只谈杀人,不谈读书,让一心货与帝王家的大中小地主富农家的贱人们,山芋南瓜黄萝卜,十年青萤一篮子,眼巴巴指望它脱了布衣换红袍,但山呼海啸马背上的新主子,爱好的是生吞活剥和刀把子里面出政权,酸不拉叽之乎者也的东西最便宜也不买,嘿呵,歇搁
那天一上班,莪从楼下提了两壶水,还没来得及冲茶,听见楼梯上吵吵嘈嘈。小跳蚤跳进来。穿过两层玻璃的阳光,将他的脸涂得像块婴儿的尿布,气急败坏地说:“离。婚离。老牛。小黄。……婚我。们都说好了。”牛助理也是刚到办公室,还没来得及铺开报纸,做出办公的姿势,看见他的激动,从刚刚落坐的椅子里爬出来,看着他,脸上的皮笑得沟沟壑壑,使莪看不出深浅,说:“干嘛呀?小……跳蚤,一大早的,乍乍唬唬!”牛助理在镇大院已
网上淘书时,会看到各种版本的莫伯桑小说,使莪想起三十多年前,买过一套《莫泊桑中短篇小说选》,上下两册,一块八毛。念书时,我们的的语文老师,每在一课讲完了,总有写作方法的分析,什么“篇末点题”,“前后照应”,“承上启下”什么什么的,课课都有,背得人面头红涨,脖子发粗——而莫氏的小说:玛蒂尔德舞场上的陶醉,羊脂球小皮球样的胸脯和香肠样一节节的手指,米隆老爹不动声色的复仇……没有写作方法,没有挖空心思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