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十一月,我回到了故乡——下柴市。那天下午,我独自走出家门。天空湛蓝湛蓝,原野坦荡,水稻归仓,红薯收进了院落,朝天椒像红地毯般铺设在菜园,苎麻地也空旷了起来。丰收的果实,正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农家的院子里,让庄稼人的眼里溢出收获的喜悦。他们的视野已被大自然丰厚的馈赠所充满,在万物即将进入一个沉寂季节之前,晴好的天气和起早贪黑的辛勤劳作让颗粒归仓的愿望得到满足。阳光洒在那收割过后的田野上,大地像生过婴
小时候冬天的记忆,几乎都离不开这方火炉,没有什么能比它更让人亲近和充满情感的了。清晨,天色未明,母亲就起床生炉火,窝在被子里的我在母亲把衣裤烤热了,才钻出来穿衣服、洗涮;吃罢母亲做的早饭,背着书包去上学。放学回来,呼哧呼哧进门,母亲总是拉着我走到炉子旁边,先是给我撮撮手,然后又把我的手放到炉子上烤着,最后再把我的手接过来,放到她的手里捂一会儿。手暖和了,热量也通过肌肤和神经,一直传到心底。于是,我
我现在居住的小镇——鳌头镇,因地貌形似鳌鱼之首而得名。小镇不大。典型的江南古镇,穿越六百多年的风雨沧桑,承载着方圆几十里的名声。被誉为“省级古村落”、“省级历史文化名镇”。小镇的雨更是出了名的,从春天开始,一转身,便游走到深秋,见过水稻收进院落之后,飘飘然,与石榴对接起来,向杨柳示爱,直到玉米归仓,方肯罢休。沿着鳌头小镇幽幽的古道前行,仿佛进入了历史的时空隧道,映入眼帘的是古衙门、文武帝庙、多善堂
几年前,妻子扦插了一盆绿萝。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安置在阳台上。从此,我们家的阳台便不再显得单调、枯寂和空阔;陋室也因有了绿萝的点缀,变得有些生气了。我早晨醒来,踱步阳台,手持喷壶在绿萝的枝叶上淋洒,它们微微摇了摇半挺起的叶片,仿佛在向我致谢;叶片上闪烁着一层细碎晶莹的水珠,分明是它们心底泛起的泪……唉!难怪有人说万物皆有灵,也都懂得感恩。草,今日给它一滴水,来日还你一片绿;狗,给它一个窝,帮你守护一个
我喜欢一个人的骑行。这世界,太嚣张。车水马龙的空间里,你来他往,川流不息,世界被涂抹得面目全非,混沌一片。我们的勇气、梦想,在前行的路途上,就像气门嘴出了毛病的轮胎,一点一点地泄光了。一个人的骑行,远离声嘶力竭,消淡了升腾与激情,没有了羁绊束缚。渐渐的,我能感觉到自己真实的心跳,我能放纵属于自己的那份心情,在独骑中享受骑行的乐趣、享受生活的幽静。我想,在人生的匆匆忙碌中,如果没有独骑的闲情逸致,往
我见过十万残荷聚集的样子。它们站在深秋的荷塘里,四周是赶着去枯萎的草木,太阳的吸星大法,正将它们的水分和能量吸走。残荷神经木讷,不知所措,充满了浓重的无奈和压抑的愤怒情绪,似在诉说曾经的风光旖旎。它们的确繁荣过,大片的连天碧叶,荷花吐蕊,一场芳菲,盛大演绎;它们的确热闹过,叶在动,花在开,露珠在滚;它们也的确辉煌过,年轻过,努力过……眼前的荷,香消玉殒,仿佛进入了暮暮老年,收敛了所有的绰约风姿,那
小时候,当我遇到痛苦或伤心的事,眼泪稀里哗啦不止时,大人总是说:“乖,不哭。”似乎不哭的孩子才是最优秀的。于是,我慢慢地学会了忍住悲伤,就算被人一顿“毒打”也是强忍着。再到后来,生离死别、风流云散,不止一次两次地从我的眼前、从我身旁擦肩而过。那缀满痛苦与喜悦的有着高蹈情怀的眼泪,虽然不能说有些许麻木,但也应该有些许迟缓了。任凭心潮澎湃或者心如刀绞,种种感觉在内心深处处理起来有了一种理性的从容与镇定
前几天,接到老同学石喜红打来的电话,说是他儿子近日结婚,邀请我和妻子一起回老家见证他儿子的婚礼,我一听,当即就爽快地答应了。出发那天,天公作美,风和日丽,我带着夫人,就着那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的芳香,踏着燕子北上的节奏,满怀期待的登上了回家的火车。一路上,手机响个不停,同学们一个劲的催促:“九满,到哪里了!”“九总,我到了!”看来,这帮家伙还没把我九满彻底忘记。婚礼在县城的兴禹国际大酒店举办的。我刚走
老家所在的村庄,静卧在藕池河的东岸。站在老屋门口,展现在我眼前的便是那绵长而温润的田埂。过完年,大人们在田埂两旁撒下蚕豆、绿豆,这些种子一接触泥土,似乎就在跟春天赛跑,用不了几天时间,翠绿的嫩芽便冒出地面。它们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,疯狂地生长,几场春雨下来,一棵棵长得枝繁叶茂的豆苗便傲立于田埂之上,娇嫩的叶片横七竖八的舒展开来,让一条条田埂呈现出盎然的绿意。“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”的小草,也探头探
今年六月,五哥给我打来电话:“九满,今天吃早餐的时候,妈妈突然中风了……”当我知道母亲中风的那一刻,悲伤的情绪突然喷发出来,“哇”的一声,竟当着许多同事的面嚎啕大哭,悲伤欲绝的我匆忙买了回家的车票,心急火撩地往老家下柴市赶。走下汽车,走近母亲,我哽咽着喊了一声:“妈!”便扑到了母亲面前,跪下。母亲木然地坐在木椅上,两眼呆滞地望着我,面无表情。任我左一声右一声呼喊:“妈!妈!妈啊……”母亲那绵厚的手
老屋门前有条小路,小得像一条蚯蚓,一条刚从地里蹿出来,活蹦乱跳,纤细而散发着土壤亮色的那种蚯蚓。它弯弯曲曲,田埂一样的质地,它是祖祖辈辈的脚印汇成的一条小路。小路的西边,一排高大的喜树,挺直着腰身,为小路站岗,间或夹杂几棵果树,结满了红的绿的圆果子;小路两旁绿草如茵,草丛中散落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,招引蝴蝶在野花上翩翩起舞。小路的东边有棵高大的酸枣树,一到夏季,哪怕是最热的天气,酸枣树上都会有许多长
许多时候,我们的时间不是我们自己的。它像一片土地,羊群来了,狼群来了,猎人也来了,上面纷乱布满入侵者的脚印。忽一日,自己荣光地退休。再也不用朝九晚五地奔忙了,再也不用去看各色人等的面孔了。没有电话的嘈杂,也没有公家人来来往往。时光是自己的,不被占用,不被打扰。只有古旧的水龙头产生的水滴声悠悠长长地传来,岁月似乎也被这水滴声拉得长长悠悠。日子,不必数着过,也不必比着过。关起门来,屏退所有的来客,取悦
今年秋天,我回了一趟老家。母亲的脑袋垂得更低了,额头上布满了波浪一样的抬头纹,眼角和鬓角之间爬满了鱼尾纹,双眉之间也形成了较深的“川”字纹,鼻子两边皱纹横穿,嘴唇两边和下巴被嘴角纹包围,就连两个脸颊连同耳朵边上都被皱纹侵占,整个脸部成了皱纹的天下。母亲的头发也明显的白了许多,和她脸上那一道道皱纹相互映衬,真实地记录着母亲所经历的岁月和艰辛。母亲年轻的时候,那又密又厚的黑头发,长在她那略显瘦弱的头上
刚立春,云便带着鱼虾从洞庭湖的上游奔腾而来,冲进小溪,涌向田野。这些村庄里的新移民,排着队,吐着泡儿,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恋爱与游戏,冷不丁一尾黑鱼为了捕食,霍地掀起一阵浪花,把行走在田埂上的孩子们激得痒痒的,纵情处,我们挽起袖子,卷起裤腿,跳进冰凉的春水中捞鱼捉虾。晴空万里的日子,我喜欢躺在门前的酸枣树下,穿过绿叶遥望天空。阳光从肥大的树叶间筛下来,落在我的脸上,落在我的肩膀上;云轻柔地悬浮在万里碧
1988年,我大学毕业后,分配到广州工作。离家那天,我怀揣着一颗惊喜、激动、亢奋的心,将母亲的叮咛连同那枚叫做乡愁的十字架,一同塞进清瘦的行囊,告别了生我养我的土地,告别了牵肠挂肚的母亲,让无情的车轮把我送到南国的热土上,开启了我漂泊闯荡的生涯。从此,我成了城市的新移民,为了这份工作,很多时候,我要做不想做的事,甚至要说讨厌说的话。我需要不断地面对各色人等,上司、下属、客户、官员……各式各样的检查
在我的意识里,雷声就是一个警告,是惩罚的由头,是瞬间的凌厉打击和坚决的毁灭。这几乎是一个嘲笑,既是对我的更是对一个时代的嘲笑。它坚实地镶嵌在那个时代之上,锲入到了我的生命之中,伴随着我以及被我拥有的那个时代一同坚定地存在着。那时候,我们固执地以为雷声是“上天发怒”,将要惩罚违背天意的“罪人”。关于雷的传说很多,邻村的刘某,为人心狠暴戾。他有个七十多岁的老母亲,刘某支使母亲如同奴隶。稍不如意,就骂詈
每每看到亲人临终前的样子,我就不敢设想自己临死前的惨状,我真的承受不了那惨不忍堵的痛苦,忍受不了那令人绝望的无奈。所以,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思想深处那根深蒂固、郁郁葱葱的自杀情结也在迅速膨胀,激励我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,选择义无反顾地投向死亡。夜深人寂的时候,我时常沉溺于自杀的情绪里,陷于自杀的阴影中不能自拔,执意寻找一种短暂而激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。设想自己有一台小型设备,像电脑一样,只需轻按某个
对美好生活的向往,对感恩的不可遏制的渴望,对他人遭受困难的同情,这三种纯洁但无比强烈的情感支配着我的一生。我向往美好的生活。童年,那是我人生中最开心最幸福的日子,撒尿和稀泥,与小伙伴们在藕池河边放牛、砍柴、捉迷藏,那时的我,像春天田野里盛开的小花,开得朝气勃勃,开得无忧无虑;少年,我带着童年纯朴的步履,渐渐走向成熟,我努力探索宇宙的结构和运行的规律,在求知的路上孜孜不倦,立志不虚度年华,要为解放全
去年冬天,我回到了故乡下柴市。一回到家,感觉“年”的气氛在空气中流传,像是从内心淌出来的一样,感觉太阳也有别于往常,黄黄的光芒在屋里屋外泊出一汪热闹。那天晚上,新年的钟声刚刚敲响,鞭炮声就铺天盖地了,一波一波,爆响在村庄的黑夜里。厨房里,母亲和二嫂早早地奏响起锅碗瓢盆的交响曲。一会儿工夫,一股鱼的腥味夹杂着稻柴的气息,“扑”一下进来,涌满我的睡房。紧接着,大量投放的辣椒起了作用,腥还是腥,但却变得
在我们老家,家境如何不说,每家每户都会在房前屋后植几棵树,比如苦楝、杨树、香椿等等。用父亲的话说,有了树,就有了歇凉的去处。夏天天热了,人、鸡鸭都可以到树影下歇凉。还说,万一某天我们不在了,最起码也可给后人留下一个念想。正如父亲所言,树,从植下去的那一刻起,它就把村庄看成了它一生厮守热爱的地方。它一方面不断地向上,抽枝绽叶;另一方面,又不断地扎根,牢牢地抓着脚下的土地。狗不嫌家贫,树岂止是不嫌,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