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年我24岁。那时我的生活就已经相当忧郁、混乱,我十分孤独,就像一个丛林中的野人。我不同任何人来往,尽可能地不说话,尽可能地躲到自己的那个角落里。在上班时,我尽可能地不去看任何人,我也很明白,我的同事不仅把我看成一个十分古怪的人,而且在看我的时候都露出一副厌恶的神情(我自己觉得是这样)。有时我不禁会想,为什么别人都没有这种被人厌恶的感觉呢?我们办公室有个人的脸特别难看,一脸的麻子,怎么看怎么像一
1961年5月,波伏瓦接到一个电话;梅洛─庞蒂死了,心脏病突发。获此噩耗,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。在大学期间他们曾有一段较深的友谊,扎扎又把他们联系在一起。后来抵抗运动、《现代》编辑部,他们共事多年。梅洛─庞蒂退出《现代》后,在1955年写了一本《辩证法的历险》,攻击萨特的哲学思想,她针锋相对写文章予以驳斥,措辞十分激烈。不过梅洛─庞蒂并未见怪。恩恩怨怨,随着斯人逝去一笔勾消。虽然多年没有交往,萨
回到巴黎,萨特和波伏瓦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一位律师,准备接受官方的指控。但巴黎警方也相当客气。他们主动来到波伏瓦的公寓,对萨特和波伏瓦作口头审查。其中年轻的一位由于紧张,动作僵硬,打印供词时手被拉开了一道口子,鲜血流淌在打字键盘上。负责的警官为他们起草了供词,还作了推敲润色。最后,他安慰萨特和波伏瓦说:“请放心,你们得到的指控会是恰如其分的!”在受审的那一天,他们得到通知说,主审官病了,审判时间推
这时在巴黎,当局加剧了对那些反对战争的知识分子的迫害。9月7日,对尚松的审判将要开始。尚松的律师希望萨特出庭作证。但萨特还有一些事情要干,不能马上赶回。他原想写封信寄去自己的证词,但时间来不及了。于是他给郎兹曼和佩朱打了电话,说明自己证词的要点,授权他们写一个证词,以他的名义出庭作证。电话里声音不清晰,两边费了好大的劲才搞清楚对方的意思。萨特回去后见到证词,觉得完全符合自己的意思。在证词中,萨特明
在古巴期间,萨特为尼赞的《亚丁─阿拉伯》再版写了长篇序言,实际上是关于自己的青少年时代以及他同尼赞的友谊的一个回忆录,获得读者的好评,特别是青年人很喜欢它。他还应邀去索尔本给大学生作了一次关于戏剧的演讲,受到热烈欢迎。会场上不断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掌声,学生们一直簇拥着他上了出租汽车。5月底,女律师吉泽尔·哈里米请波伏瓦为一个名叫德加米拉的阿尔及利亚姑娘辩护。这姑娘参加了民族解放军,她被抓住并受到残暴
60年代第一春给萨特和波伏瓦带来的是噩耗。1月的一天下午,波伏瓦一个人在萨特的房间,电话响了,是郎兹曼打来的:“加缪刚刚死于车祸!”加缪陪同一位朋友从法国南部返回,汽车撞在一棵梧桐树上,他当即身亡。放下电话,波伏瓦嗓子发紧,嘴唇颤抖,喃喃自语说:“我不要哭,我不要哭!对他我早已经无所谓了!”但这不是真的,她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。萨特回来后,得知这个消息,心情同样沉重。晚上他们无法入睡,同博斯特一起,
如果真的可以找到有关我们所有意愿和随心所欲的公式,也就是说,弄清楚了它们依靠的是什么,是以怎样的规律发生的,是怎样发展的,在各种情况下朝什么方向发展等等,也就是找到了真正的数学公式,那时人们也许就不再有意愿了,真的不会有了。他为什么要按照统计表的要求去希望呢?不仅如此,他立即就由人变成一架风琴上的小零件,或类似的东西。一个人没有愿望、没有意志、没有欲求,不就是跟一个风琴上的小零件一样吗?你们怎么看
有人说,一个人只是由于不明白自己真正的利益才干坏事;如果启发他,让他看到什么是真正的利益,他就不再干坏事,就会成为高尚善良的人,这是因为,他一旦受到启发,就会发现,自己真正的利益就在善里面,而没有任何人会故意违反自身利益而行动,因此,他必定会开始行善。这样说的人真是太幼稚了,太天真了!首先,我想问的是,在过去的这几千年里,到底什么时候人们是只凭自身利益而行动的?恰恰相反,有无数事实可以证明,人们完
如果有人向你证明说,你是由猴子进化而来,你不要皱着眉头表示反对,就接受下来好了。还有人证明说,实际上你身上的一滴油贵重得要命,而所有道德、责任之类的东西只有在这一基础上才能得到合理解释,你也就接受吧,因为没办法,二加二等于四,这是数学啊。你们尝试着反驳这一点吧。有人会喊起来:“根本就不可能反驳,因为二加二等于四呀!大自然并不需要获得你们的允许,也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,不管你们是否喜欢它的规律。你们不
我是一个有病的人。我为人狠毒,相貌平平。我的病可能在肝脏,但我对此一无所知,并不确切知道自己害有什么病。我不会去看病的,我从没有看过病,尽管我对医学和医生这一行还是很尊崇的。是的,我很迷信,迷信到尊崇医学的程度。(不,我有良好的教育,照说是不会迷信的,但我还是很迷信。)不对,跟你讲,我不去看病是有意而为之,是出于恶毒的意图。你可能不懂我在说什么,可我自己懂。当然,我无法说清楚这种恶毒的意图会伤害到
在涉及宗教社会法庭问题时,教会应该把整个国家包含自己身上,而不是只在国家中占有一席之地。即使目前还做不到这一点,这也应该成为基督教社会进一步发展的主要目标。在基督教产生最初的300年,基督教只是以教会的形式存在。然而在罗马的异端国家想要成为基督教国家后,新的情况出现了:它们尽管把教会包含在自己内部,仍然具有许多异端国家的特点。这种情况具有某种必然性。这样,在罗马这个国家里,有许多属于异教文明和智慧
据说一个俄罗斯士兵在边境被亚洲人抓去,他们要他放弃基督教,改信伊斯兰教,否则就要将他折磨至死。但他拒绝改变信仰,愿意受刑,结果被剥皮而死。这消息登在报纸上。一位玩世不恭者评论这事说,尽管这位士兵的事迹很了不起,但在这种情况下,先放弃对基督的信仰以保住自己的性命,然后再努力行善,用长期的善行来弥补自己的畏死行为,也就没有什么罪恶了。他说,如果我落在那些人手中,当了俘虏,他们要我诅咒上帝,背叛神圣的洗
《阿尔托纳的隐居者》就要彩排了,萨特和波伏瓦的心情分外紧张。由于《涅克拉索夫》演出不成功,几年来,萨特的敌人一再嚷嚷:“萨特才气已尽,再也写不出好东西来了!”他的朋友也告诫说:“赶快再写一出戏!因为上一出戏失败了,你不写,就再也不敢写戏了!”每一次彩排萨特和波伏瓦都去看了,由于对这个戏剧寄予厚望,既感到欣喜,又感到失望。戏剧拖得太长,波伏瓦帮着萨特作了一些删节。导演还要删改其它地方,萨特拒绝了。萨
自1956年完成《长征》一书后,波伏瓦在酝酿一个新的写作计划,写自己的童年和青少年时代,采用自传或回忆录的形式。以前有好几次她试图通过小说写扎扎,实际上是写自己的童年,但没有成功。这次她采用了新的形式,不虚构,直接写。大约花了一年半时间,波伏瓦完成了回忆录第一卷《规矩淑女》,交给伽利玛出版社。1958年9月,《规矩淑女》出版,大获成功。她经常收到读者来信。回忆录中提及的那些人,她青少年时代认识的,
萨特现在开始写一个新剧本,他想用另一种方式表达自己对于当前事件的态度,正像当年写《苍蝇》一样。与此同时,他和美国电影制片人休斯顿见了面,商谈写一部关于弗洛伊德的电影剧本的事,波伏瓦也参加了。这时,萨特感到自己在写作中出现反常现象:在构思剧本情节时,头脑中一片空白,几乎没有任何意识;随后出现幻听,不断有“启示录四骑士”几个字在耳旁响起,这是他小时候读过的一部小说的书名。他开始服用镇静剂。由于同剧院经
萨特正在紧张地写他的哲学巨著《辩证理性批判》。在这之前,他应一家波兰杂志的邀请,写了长篇文章《马克思主义与存在主义》。后来为了适应法国读者的需要,也为了进一步深化自己的思想,他又对文章作了改写,在《现代》上以《方法问题》为题发表,篇幅已相当于一本小书。《方法问题》只是方法论,现在在这个基础上他开始构造自己新的哲学即人学体系本身。这是继《存在与虚无》后他的又一部主要哲学著作。同当年的情况一样,他的哲
现在有一个重大事件成为萨特和波伏瓦关注的中心,在许多年里影响着他们的整个生活,这就是阿尔及利亚独立问题。法国统治者对阿尔及利亚人进行残酷迫害和严厉镇压。电刑、绞刑、火刑、强奸、拔指甲、断骨、……各种酷刑拷打,无所不用其极。当年纳粹用来对付犹太人的那一套,现在全都被法国殖民者采用了。尤其可怕的是,现在法国公众已经没有是非之分,陷入一种极端的大国沙文主义和民族主义的狂潮之中。他们支持统治者的政策,不认
天主教是否定基督的宗教。罗马天主教甚至比无神论更坏:无神论只是宣称没有神,而天主教却宣传一个被其歪曲、污蔑和反对的基督。它宣传的是伪基督。罗马天主教信奉的是,教会只能建立在一个国家政权的基础上。我认为,罗马天主教甚至连宗教都不是,它简直就是西罗马帝国的翻版,一切都服从于这一思想。罗马教皇获得了土地,登上世俗皇帝的宝座,手中握有象征权力的宝剑。从这时起,一切都是这样进行下去的,只是在宝剑之外,再加上
一个患癫狂症的女人被牵到长老面前。她一看到长老,就高声尖叫,嗓子哽咽着,全身颤抖,就像临产时的惊厥症一样。长老将自己的肩带放在她头上,祈祷了几句,她就安静下来,不再出声。我很小的时候,在乡村和修道院经常可以看到这种患癫狂症的女人。有人带她们去教堂做晚间祷告时,她们高声尖叫,或像狗一样叫着,整个教堂都能听见;然而一旦圣餐拿出来了,她们被引到圣餐跟前时,这种“癫狂”就消除了,她们长时间处于安静状态。当
我们都不会否认,人民也有罪恶。社会腐败有愈演愈烈之势。人民当中也出现了孤立的现象:有了富农,有了高利贷者,商人也越来越附庸风雅,其实什么都不懂,却装出一副有学问的样子,他们无耻地忘掉了古代的习俗,甚至将老一辈的信仰看成是见不得人的东西。他们似乎成了新贵,其实不过是一个忘了根本的农民。许多老百姓都喜欢酗酒,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程度,因此,他们对自己的家、对妻子、对孩子都十分残忍。在工厂里,我可以看到一